北京白癜风怎么治疗 http://m.39.net/pf/bdfyy/文
王晓喻
引子
沉浮在翻滚的红尘中,蹉跎在苍凉的暗夜里,我国百余年来儒学史上曾不乏志士仁人矢志不渝、可歌可泣的群星闪烁,却总未改那万马齐喑的沉闷。就在最近,一颗耀眼的星光在尼山悠然腾升,使世人刮目相看。伴随着习近平总书记最近到山东视察弘扬传统文化,更让人们“喜大普奔”。
由三位年逾古稀的老学者发起并拖着尼山圣源书院这辆一无资金二无证书三无*策的穷马车,两手空空,怀里只揣着儒家的“四书”和凌云之志,老骥伏枥壮心不已,义无反顾地向着心中那久逝的精神家园走过来了,是朝着曲阜“三孔”,不!是朝着尼山。认准尼山那个世界上唯一仅存的儒家原生态的文化根源进发来了;旋即,上百位海内外年富力强的骨干学者纷至沓来,无怨无悔、无私无畏,对历史赐予的这个机会倍感珍惜,默默无闻地簇拥在三老旁边,前拉后推中间拱,梯天航海,筚路蓝缕,大有“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当年老夫子颠沛流离的悲壮气氛和“天之未丧斯文也”的浩然正气。孔子在我心中,我就是孔子,我就是七十二贤,还有后面那三千,哦,已经是三万、三千万的弟子大*……仅仅五年时间,不可思议地实现了从“扎根当地”到“面向全国”,再到“走向世界”的三级连环跳,成功举办并一举成为尼山世界文明论坛的永久会址。
他们的举动竟然博得了中央和所在省市县**领导的青睐,在国学和传统文化领域刮起了一阵阵旋风,国际上也激起了层层波澜,引起了西方*要和学者的垂青。印度尼西亚前总统、匈牙利前首相和台湾等*要前来参与活动或亲题书写,亚洲、美洲、欧洲的一流专家学者纷至沓来,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他们做到了一般大学都做不到的事,如世界级文明论坛;他们也做到了一般大学都不屑一顾的事,如乡村儒学讲堂。
不少人都在赞叹他们高尚的心灵与情怀,其实这是远远不够的。或许常人想象不到,他们是在用生命偿还着什么、守望着什么,殚精竭虑地用极其有限的生命资源实现人生中的最后一搏。三老中年龄最大的丁老,毅然将自己最后三年的全部心血无一保留地洒向这里,八十岁的他不幸倒下再没起来,直到临终也没能看到书院建成后是个什么样子。“山长”牟老因过度劳累,体重从一百六十斤骤降到一百零六斤。最早发起的王老是个枢纽式人物,也是沥血抽髓,书院邮箱中一半以上是他写下的,五、六年竟跑了近百趟。丁老逝世后,一位刘老前仆后继顶了上来,近五十年的讲台生涯熬得他已经不能进一点盐分,却又正在为书院抛洒出淋漓汗水。
在他们的身后,不仅留下了一串串踉踉跄跄的深深的脚印,还泼洒下了一滩滩殷红而又稠状的鲜血……
尼山,位于山东省中南部的曲阜、邹城、泗水交界处,那神圣的坤灵洞,又叫夫子洞就在这山脚下。尼山五峰环峙,山之东麓,小沂河自东、吴家河自北两条宽大的河床夹杂着时有时无若隐若现的河水蹒跚而来,继而南流汇入圣水湖。以孔子母亲颜徵在命名的颜母山独耸东禺,戚戚然与尼山隔河相望了两千多年。
然而近百年历史的沧桑变幻,使群峰环绕、郁郁葱葱的尼山也蒙患了一个波淘浪涌、变幻莫测的非常时代。每当夕阳西下,黝黑而深邃的夫子洞口直面东方广褒无垠的旷野,吐纳阵阵晚风,融入长长暗夜。殷殷然乎,无疑在悄悄等待重新破晓时刻东方射出去的那第一缕亮丽的阳光。
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位于夫子洞以东,沂河与吴家河三角地带那既古香古色又极具现代韵味的建筑群轰然兀立,在绿树掩映中透出几分神秘和威严,只见正面大门上嵌刻着叶选平题写的六个遒劲的大字:“尼山圣源书院。”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铿锵有力的钟铎声,呼唤着当地百姓的真心,震颤着中国的文化自信,撩拨着“美美与共、世界大同”的地球梦。
第一章激圣源之活水
站在尼山,将镜头对准笔直无斜的沂河。此时,被挖沙运动剜得千疮百孔的河床正背对着尼山往东多罗米骨僵尸般地铺开去,直直地铺开去,一铺就是十余里。
昔日,这儿应验了“三里直河出皇上,二里直河出娘娘,十里直河是圣乡”的美丽传说;如今她又在验证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沧桑变律。
或许这些年转换了风向,或许是乾坤顺时以民,当下的圣域之乡,洙泗之滨,为有源头活水来,重新滋润了河流山川,使得尼山脚下的圣水湖波光粼粼,美不胜收,焕发出从没有过的生机活力。
五年前,牟钟鉴、王殿卿、丁冠之三位生于20世纪三十年代国难连绵时期的儒学老者,期至晚年,适逢盛世,于是乎来到尼山振臂一挥,共协忘年之力,引领一帮帮海内外文人儒客,就是来这儿甘舍老命,创业维艰,风生水起,用他们的全副身心与满腔心血,迸发出一湾湾清泉。
“1、“如倒退十年,我要重新崛起这座尼山书院”
王殿卿站在当年老夫子望川处突发豪语:“如倒退十年,我要重新崛起这座尼山书院。”
光阴似箭,呼啸就是两千五百多年。
年的阳春三月,鲁中南的山水草木似乎也枯萎了两千年,才在人们急切的盼望之中渐渐抖掉了身上藓苔般尘封的故土,慢慢睁开了千年醒一回的懵懵懂懂的老眼。
这天,尼山上现出了一位身材魁梧、谦谦长者、悠悠学风的老先生的身影,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跨进了古柏森横、寂静空灵的紧闭的山门。看到这里到处是断壁残垣,老先生喟然叹之。在一块刻着“大明尼山书院”石碑前,他默默伫立良久,只是下意识瞅了瞅那个破败的四合院落,就无可奈何地郁郁而去。
他叫王殿卿,乃当今中华美德教育专家。先看看他名片上的头衔:北京东方道德研究所名誉所长,国际儒学联合会普及委员会副主任……
或许是大半辈子的道德教育与儒学推广,对老夫子有特殊感情的缘故吧,刚刚在邹城参加完中华母亲节研讨会后,就急三火四地专程过来拜谒尼山孔庙,朝圣般地顶礼膜拜,就差一步一匍匐了。
其实,他来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尼山所在的泗水县有一位忘年之交的好朋友,时任泗水县教育局长的陈洪夫。他俩是两年前在北京举办的县市教育局长德育培训班上,被王老先生的学识和情怀所打动,陈洪夫与他一见如故地,两人一拍即合就粘到了一起。共同的情怀,共同的志向,虽然相距千里,虽然年龄悬殊,两人很快成了莫逆之交,热恋般地热线加热跑。用王殿卿调侃的话说,他在泗水县的情结,一是孔老夫子,二就是这“陈小夫子”了。
说起陈洪夫,在泗水县可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他曾经干过两个乡镇的*委书记,又到县里干过三个部门的一把手。每到一地,威信鹊起,*绩凸显。百姓是杆秤,七邻八乡的老百姓这样评价他:陈洪夫不能说“前无古人”,也差不多“后无来者”了。一位曾在济宁市*府工作过的领导,似乎亦异曲同工地说:“如果泗水县只有两位贤人的话,一个是当年孔子的学生子路,另一位就是陈洪夫了”。
他,温文尔雅,文质彬彬,说话带笑,操一口泗水味的普通话,浑身丝丝发发都辐射着仁爱慈善,使人怎么也难以与“坐着吉普车,穿着*大衣,张口就是一街痞”的乡镇书记联在一起。
在陈洪夫的陪同下,王殿卿一步步拾级而上,如同翻开一页页泛*的史书,走进金戈铁马,战车简策的春秋时代。在刀光剑影的杀伐征战中,在颠沛流离的*尘古道旁,在幽深静谧的林泉*谷里,依稀还能望见手持竹简,峨冠博带的先贤,令他感叹良多。望着斑驳陆离、藓苔满地的书院和太庙,一派冷清空寂,一样的肃杀无情。耳旁响起五四运动砸烂孔家店和文革批林批孔的狂啸,眼前又现出如今浮躁而功利的教育乱象,向往起老夫子最早创办的私塾书院,一阵悲哀,几多伤怀,让他唏嘘不已。
最后,王殿卿来到孔子当年的望川亭,如今映入眼帘的并没有不舍昼夜的滔滔河水,只有一野干瘪瘪的河床直挺挺地躺着。他却仿佛看见了奔腾不息的这条历史长河,更看到了可怜的古老夫子,叹他生前流离于动荡不安的诸侯列国之间,死后犹要奔波于天堂与地狱之间,正是冰火两重天,欲中庸而不可得,致忠恕而不达。那个就是在西方会士眼中也是极为聪明,极是伶俐的夫子,又何尝能想到今日?
“如果倒退十年,我定要重新崛起这座尼山书院!”大半天没说话的王殿卿突然高声放语,竟然孩子般振臂跳跃。
香港和内地两帮随行的人们都傻了,大多怅然不知所措。中午吃饭时问起此事,他只是心猿意马地:“哈哈哈……哈哈……哈……老夫聊发少年狂而已,不必在意。”他那拖着长腔的独特而又爽朗的笑声是如此释怀。有人似懂非懂,有人似清醒似糊涂。只有陈洪夫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眼神里透出点头之后还是点头的切切默契。他已猜透王老意在通过它,把孔子诞生地这份文化资源重新激活,滥觞于、接续于儒家文化唯一一股珍惜的清泉。
“2、北京国宜宾馆20颗鲜红的手印
确实,王殿卿并非心血来潮。
不仅是陈洪夫,凡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是他持之以恒的追求与梦想。
当年王殿卿六岁上学时,正处在抗日战争的硝烟之中,学校里高高挑着膏药旗,大人小孩统统不让讲汉语,全是“伊依其哇”的东洋*话。一年半后,爷爷死活将他从学校里拖了出来,送进了叔叔的私塾学堂。在这里,他每天敬奉着“至圣先师”的牌位,儒家的传统启蒙教育如丝丝泉涌灌入了他那幼小纯洁的心灵。
90年代初,一个历史性的机遇落到了他的头上。年末,为落实邓小平南巡重要讲话精神,国家决计开展对亚洲四小龙的两个文明协调发展的课题进行考察研究,刚刚从首都师范学院调到北京青年*治学院担任常务副院长和北京市德育研究会秘书长的王殿卿牵头参与了这一千载难逢的重要任务。在新加坡、韩国、马来西亚、菲律宾、泰国和我们的台湾、香港他惊奇地看到,在这几个不同的国度和地区分别都以不同的形式,都在做着一件与我们有极大反差的又是令中国人最为尴尬的事情,那就是将中国的传统儒学列为中小学校的规定动作和必修科目,形成社会广泛认可的道德伦理规范。这使刚刚改革开放的大陆之客异常吃惊,当然无疑深深地刺激了王殿卿的心扉。
在香港新亚书院,在台湾孔孟学会,在马来西亚孔学研究会,在韩国孔子学会以及一百多家书院和数百家乡校或者叫忠孝礼教育馆的缩影里,身处异国他乡的王殿卿找到了多年梦寐以求的精神家园,似乎也隐约看到了中国教育的憧憬。
回来后,王殿卿就在北京市领导的支持下,策划成立起了北京东方道德研究所,紧接着就与香港新亚书院合作,连续12年举办中华美德教育行动师资培训班,每年从全国一千多个教育实验学校当中选择50位校长或教师,免费到香港中文大学培训。年他组织八位文科博士分别编写了“八德”《大众道德》丛书。他是那样乐此不疲的奔走呼号,执着不移的年复一年。
就在当时“文同根,书同文,行同伦”的韩国汉城期间,巧遇韩国举行隆重的全国性祭孔活动。他作为孔子家乡唯一的代表,经过一番事先训练,身着礼服,相隔60年之后又一次亲手持起了“至圣先师”的灵牌。令他难以接受的竟然是在隔海相望的他乡,不能不让王殿卿委实酸楚不已。
年6月10日,坐落在车公庄大街上的北京国谊宾馆,昔日辉煌的国务院一招今天又迎着初夏的朝阳,似乎又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国际儒学联合会举办的“儒学普及工作座谈会”散会后的当天晚上,王殿卿邀请出席会议的骆承烈、陈洪夫、周桂钿、郭沂、于建福等二十多位学者,特地留下转移到迎宾楼第四会议室召开建设尼山圣源书院发起会。王殿卿详细叙述了他的初步想法,经过一番远比白天会议更为热烈踊跃的讨论,很快形成一致的意见。随后,二十颗鲜红的手印就一一盖在了具有历史意义的见证纸上。
大家怀着激动而又憧憬的心情纷纷离去,王殿卿最后离开,他走到宾馆总台,掏出票夹,自费缴纳了元的会议室费。
“3、孕育在香港新亚书院的曙光
一个月后的南国香港,随着纬度和热度的急剧提升,这儿已经是夏日炎炎了。坐落在九龙湾畔的新亚书院,云遮雾绕,似乎氤氲着一派神秘的气氛。王殿卿已经是这儿的老朋友了,这些年来过多少趟,连他自己也记不清。然而这次不同的是,他破例把陈洪夫带来了。
说起新亚书院,确实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地方。20世纪四十年代末,由著名大师钱穆、唐君毅、张丕介等在极其艰难的困境下,竟然靠的是一种武训行乞办学的精神,一步一趔趄地继承绝学,沟通中西文化,力求挽救中国文化的危机。
中国书院源于盛唐、毁于晚清,宋代岳麓书院等四大书院标志书院教育的发展高度,明清时期仍然达到繁荣和辉煌。可惜到了上世纪初的年,清*府仓促改制,将在中华文明史上延续了多年的书院,全部改为新式学堂。从此,中国教育进入全盘引进欧美教育的新纪元。
王殿卿和新亚书院教授刘国强先生不约而同地感叹道:中国书院教育已消失百年,欧美教育在中国也时兴了百年,强势文化对中国文化已冲击百年,中华文化亦断裂百年。
“哈哈……哈哈……哈……”在香江之畔又响起了王殿卿那特有的爽朗的笑声。
虽然做过几年教育局长,眼前这一幕,却令陈洪夫措手不及,把他的视野从一个县域拉向海外,自当下穿越到一千多年前的悠悠历史时空。
对着新亚书院对面那波光飞影的海湾,王殿卿像拧开了水龙头一样,洋洋洒洒又胸有成竹的叙说了他对建设尼山圣源书院的大致构想和基本思路。陈洪夫心有灵犀一点通,很快即默契地领略了他的精髓。起草了“关于创建尼山圣源书院的初步构想”,就书院立意、选址、建院规划、体制与运行机制等四个方面,进行了阐述和论证。
五年后,香港中文大学新亚书院刘国强教授感慨万分地说,尼山圣源书院是在新亚书院坐胎孕育在大陆降生的一个幸运儿,从骨子里承传着新亚书院的艰难曲折的基因和顽强不屈的抗争精神。
回来后不到一个月,就在泗水县圣源大酒店召开尼山圣源书院创设论证会,初步形成论证报告。会上,正式拉起了以专家教授与当地*府相结合的书院筹建班子。
“4、“山长”出山
古人习惯称书院的主持人为“山长”。谁来出任尼山圣源书院的“山长”?王殿卿与诸发起者们颇费了一番心思。一是这个院长必须是国内外学术上的权威;二是这个院长必须是有孔孟之乡山东的背景。著名的儒学家钱逊推荐了大家都可接受和认可的三个人。第一位为著名的儒学专家、山东大学儒学研究中心主任庞朴教授;第二位为中央民族大学的教授、刚刚给中央*治局讲过课、在学术界具有很大影响的牟钟鉴教授;第三位是著名的历史学家、思想史专家、儒学传人、山东大学的丁冠之教授。
熟料出师不利,方案上居第一位的庞扑先生因年龄过大和身体原因,一出门即遭到否决,无奈被排除在外。于是乎,他们迅速将眼光投射到牟钟鉴身上。
年9月1日,或许是一场大雨刚刚掠过的缘故,一下将京都上空聚集的PM2.5扫除殆尽,出现了北京少见的能见度优良的日子。王殿卿与中国社科院研究员郭沂满载着尼山圣源书院筹建委员会的殷殷期望,怀着忐忑不安的渴望心情,小心翼翼地敲开了位于民大西门宿舍区里牟钟鉴的家门。
在不足十平方米的书房里,显得满身疲惫的牟钟鉴接待了这两位前来光顾“茅庐”的“刘备和关张”。
他高高的个头足有一米八以上,细瘦的身躯上挂着一张消瘦的脸庞,谦和的面容上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在一副褐色镜框的眼镜里泛出智慧的光芒。书房里林林总总堆满了各种书籍和资料,差不多就要将他高大的身子埋没进去。
王殿卿与牟钟鉴已是相识多年。论年龄,王殿卿比他大三岁。但一口一个牟先生、牟老师地说明了来意。揣揣之情溢于言表,悠悠之心达于心田。尽管如此,牟钟鉴还是委婉而清晰地表达了他谢绝的意思。
是的,当时他正主持中国当代重大民族宗教问题研究大型课题,号称“”工程,共有十个专题共一百多个学者参与,他是总策划总指挥,已经超负荷运转。还有就是他那羸弱多病的身体,业已感到难以为继了。于是乎,他十分无奈地向王殿卿两位摊开了双手,似乎欲下逐客令。
牟钟鉴是我国哲学史和宗教学史领域卓有建树的著名中国哲学史家和宗教学史家之一,他在自己的研究领域跋涉了近半个世纪,是当代中国宗教学的开拓者和探索者,在学界久享盛名,多年来一直活跃在研究领域的学术前沿。
王殿卿和郭沂求贤若渴,用尽他俩在来的路上商定的几套应对方案,使尽了浑身解数,最后还是用“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为己任,不亦重乎”的儒家思想特别撬动了这位申明大义的儒学先生的要害处,用以“仁”制“仁”的理念触动了这位仁学大师的软肋。勉强答应先挂名院长,具体工作视情况再说。
牟钟鉴的父亲是当时山东烟台民间的儒者,父亲“仁者爱人”的思想较早在牟钟鉴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根。当年他考取了北京大学哲学系研究生以后,作为中国哲学史教研室主任的冯友兰先生是他总的指导教师,他的研究生论文又是由任继愈先生具体指导的。这些大师的教诲和熏陶,是牟钟鉴教授后来治学的坚实基础。
千呼万唤始出来,书院“山长”到底出山了。半个月之后,牟钟鉴高大的身影和带有胶东口音的睿智之音就出现在山东泗水县圣源酒店的三楼会议室里,以候任院长身份参加第一次尼山圣源书院筹建工作座谈会上。透过眼镜片,王殿卿隐隐约约看到牟钟鉴带有血丝的双眼比先前更加堪重,心中油然生发一种愧对之情。
果然不负众望,他一出山,即以海纳百川的胸怀,高屋建瓴地在大家酝酿的基础上提出了“民办公助、书院所有、独立运作、世代传承”的十六字办院方针,得到了方方面面的认可。
这时,书院已经文化部门批准、民*部门登记注册,呱呱坠地了。
“5、父母情怀
在泗水县东部泉林镇,这儿就是泗河源头,因其名泉荟萃,泉多如林而名扬天下。据清光绪《泗水县志》载:泉群有名泉七十二,大泉数十,小泉多如牛毛。清康熙、乾隆皇帝十次驻跸泉林,留下不朽诗章。连未曾到访过的宋代理学家朱熹也留下了“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的千古传诵。
八年前,一位非等闲之辈来泗水县走马上任担任县委书记。一上任就果断地将这儿形象地定位为“中国泉乡?圣源泗水”,经过几年的执著打造,这张县域文化名片已经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了。
他,就是时任泗水县县委书记田志峰。当尼山圣源书院的筹建报告呈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时,这位中学教师出身的“县太爷”,既是激动又颇费了一番犹豫踌躇。激动地是,这么多有识之士前来创办书院,开掘老夫子的神圣文化宝藏,功在千秋。踌躇的是泗水县是个穷得叮当响的贫困县,一年的地方财*收入不足三亿元,光是人头费尚不足以解决,哪儿再有钱去做这社会文化事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做官不知责任重。
想不到的是,田志峰的态度很快就有根本性的转变。知情人都知道,就是这帮老先生的无私无畏的精神在一步步往深里打动他,这些大儒们的言之凿凿的道义由衷感染了他。
他与时任县长王宝海多次沟通商量,交流统一思想。
这可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烧香磕头也求不来的高人啊,是送上门来的大智慧”。
“我们不仅擦亮圣源之乡这张名片外表,更要锻造她的文化内涵实质”。
“圣源之乡应当是文化的顶峰、道德的高地。”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窗户纸不戳不破,话不说不明。田志峰手握拳头使劲砸向办公桌:“就是砸锅卖铁,勒紧裤带也要尽快把这个书院起来!”话是这样说,拿钱可是个实实在在的事,使得田志峰他们颇费踌躇。
就在这关键时刻的一封专门写给济宁市委书记孙守刚的信发挥了扭转局面的关键作用:
“筑巢引凤”,已为当今各地攫升经济社会事业之前瞻性共识。可在贵地泗水,“凤”已翔至,且来者不是一般之“凤”,均是鼎鼎有名的硕儒大哲;不是几个,而是数以百计的学者群体。现在的问题是只有“凤”没有“巢”,要想将这些“凤”永久留住,如期形成“有凤来仪”之盛世景象,必将大大促进孔孟圣地文化复兴与经济鹏程,实为万民福祉。”
……
日理万机的孙守刚立马掂出了这封信的分量,随即批示让市委一名副书记落实。很快,就在济南签署了一份由济宁市投资两千万元于两年内建成尼山圣源书院的协议书。这位副书记一直抓着没松过手,抓进度、抓质量,直到建成、建好为止。
就是这一封“四两拨千斤”的信,一下拨动了两千万。
在泗水县委常委会上,田志峰引导就这个议题进行了深入梳理。不愧是孔子出生的老家,大家骨子里到底还流淌着老祖宗的鲜血,传承者圣人基因那朴素的底色,很快统一了县委县*府的思想,形成了一个叮当响的具有含金量的决定:同意专家学者各项建院主张;破例无偿划拨土地一百亩;先期拨款一百万元做启动经费;成立三到五人的工作班子由陈洪夫负责;县委书记县长牵头,为书院做好各项协调服务工作;有关方面抓紧落实书院规划设计等前期工作。
田志峰还专门召集建设规划部门及有关专业技术人员研究,亲自部署书院的规划设计工作,适时提出明确的要求。他亲自到现场指挥调度,在工地上一线上研讨问题,解决问题。
那年4月7日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省委宣传部常务部长徐向红率省文物局领导来现场与济宁市和泗水县的领导现场办公,当即解决问题。徐向红明确提出要彰显尼山论坛的书院气派,在他与各领导的鼎力协调下,省市县三级就加快书院硬件配套建设进度迅速达成一致,建设力度空前加大。
就在尼山圣源书院建成后,田志峰在*府换届中升任济宁市副市长,离开了泗水县。事后见到这帮老先生,无比高兴的述说这样一件事:一次,偶尔碰到他年少时一小学老师,这位老师拉着他的手这样评价:“小田,你干了八年多的泗水县委书记,我看,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将尼山圣源书院搞起来了,这才是荫及子孙的大事,功德无量啊!”
年4月田志峰先是调到兖州任市委书记,6月份书院举行奠基仪式时,书院没有忘记为书院创建做出巨大贡献的田志峰,特别邀请他来出席,可他确实因为工作忙和其它原因,谢绝了邀请。奠基仪式这天,王殿卿与丁冠之两位老人带上写好的邀请函,坐上车亲自去兖州当面邀请。田志峰得知后感动万分,撇下所有的工作,含着两眼热泪跑到高速公路口迎接王老和丁老。见面后还是被二老不由分说拖到了奠基仪式的现场。
“6、院之冠
年10月26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他当时既不是筹委会的院长、副院长,也不是当地的官员,却主人公似的率领有关人员在陈洪夫的陪同下开始了书院的现场勘查选址工作。
他虽然年过花甲,却身材结实彪悍,典型山东大汉的形象,说话坚定有力,落地有声,一对睿智的大眼炯炯有神。令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这就是鼎鼎大名的三位院长候选人之一的丁冠之教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德不孤,必有邻”,感恩老夫子在天显灵,阴阳差错地将能撑天拄地的大才派遣到了这儿。
王殿卿和陈洪夫他们内心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喜悦。王殿卿与丁冠之已是多年的老朋友、老默契了。
其实,与丁冠之更有渊源的当数牟钟鉴。
年,天资聪颖的丁冠之从山东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分配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从事中国哲学史研究。牟钟鉴年来到哲学所后,一起经历了十年文革,一起下放到河南息县五七干校劳动改造,一起遭受莫须有的清查5?16运动的迫害,后又一起返回北京学部7号楼。为解决两地分居问题,丁冠之年调到山东大学工作后,俩人还一直保持着非凡的情谊。40来的风雨同舟、心心相印,相互情同手足,知根知底。没想到天地是这样的狭小,35年后他们又在尼山走在了一起。
丁冠之一来到书院,立马就充当起了一种灵*式的人物角色。
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选址的事迫在眉睫时,他把著名周易专家、山东省周易研究会会长张晓雨先生和山东大学教授颜炳罡先生请到了尼山脚下。
深秋的咧咧*叶,满地遍野的杂草丛生,还有那农户散种的地瓜,一垅垅,一片片,忽有忽无,忽高忽低。丁冠之已是75岁的高龄,与大家一起在陈洪夫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四处追寻。连续看了三处,远看还行,可近前一瞅,张会长总感到有缺陷。丁冠之听后决断地说:再找!一定要找到一块最理想的基址,这可是千古事业啊。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了,一伙人仍在继续寻找。当张晓雨站在一个高坡上望南一望,发现有一条东西向的水渠,在它的前面有一块平坦而又高翘的地块,经近前现场勘查,大家不约而同都感觉好极了。这儿离夫子洞不足千米,地势平坦开阔,背靠五凤山,面朝颜母山和圣水湖,西隔河与尼山相望,东南西三面绿树掩映,确实有个绝妙的风水宝地。丁冠之不仅没有疲惫之意,反而高兴地竟然像孩子般手舞足蹈起来。
当书院规划设计方案分别在泗水、济南、上海等地考察论证了五轮,规划设计单位换了三个。丁冠之斩钉截铁地说:“‘道边立筑,三年不成。’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以我之见,差不离即行,再拖就拖*了。”恰在此时,新的设计单位终于拿出既古香古色,粉墙黛瓦,又呈现代流线型的比较如意的方案。就这样,书院的规划设计方案总算是敲定了。
在进入书院建设阶段,因为这是个费神费力耗材的阶段,既是个漫长的过程,又将是一个困难重重的环节。在此关键时刻,丁冠之又说出了关键的话:以我之见,要边建设边办院,先从为当地办儒学培训班开始,班办好了,既能大大推进建院进度,消化建院阻力,又会赢得社会效益。这一番“以我之见”的话,说到了当地*委*府的心坎上,一拍即合,得到了上上下下的极大拥护。
由于双重压力,牟钟鉴的身体越来越憔悴,体重急剧下降,出发已经非常困难。原计划在山东举行的书院建设商讨会改在北京召开,来自全国各地代表聚集到了牟钟鉴所在的中央民族学院。就在这次会上,经牟钟鉴院长提议,大家一致同意,改聘书院顾问丁冠之为执行院长。
散会后牟钟鉴微微拍了拍丁冠之的肩膀,深情地说:“老伙计,你看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骨,山东那边还拜托老兄顶起这副沉甸甸的担子。”
“我就是庙里做撞钟的和尚,有您和王先生‘主持’,有大家,放心吧。”丁冠之回答得干脆爽朗。
年1月9日11时,张晓雨、陈洪夫和泗水县建设局的领导,在测定的书院四址各砸进了一根粗粗的木橛,标志着书院规划建设的前期基本完成。张晓雨这位周易大师,前前后后,无偿为书院的选址和规划设计跑了十八趟之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年10月8日,临时在泗水圣源度假村举行的尼山圣源书院成立庆典上,书院名誉院长、美国哈佛大学杜维明教授讲话在讲话时豪情满怀,诗意大发,锵锵朗诵了朱熹的那首脍炙人口的诗:
半亩方塘一鉴开,
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
为有源头活水来。
第二章扎洙泗之秀林
温家宝曾这样谈及中国古代的私塾与书院:历史上许多私塾、书院曾盛极一时,但都不是在大城市,而是在山野乡村。那里不但是教育子弟、培养人才的学校,而且是一个地区的文化中心,甚至是学术中心,其薪火相传、生生不息,成为中国人的精神家园。
宋代兴盛之极的岳麓书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曾屡遭打压,可是愈挫愈勇,终究依托于长沙发展壮大起来,他们自豪地称长沙一带可以与洙泗相媲美。可见,在古代洙泗之风是一种文化标杆和道德高地。
在香港,康有为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建造的全木制结构孔圣堂,巍巍然宏伟高大,讲堂正中,拉开幕布后赫然跳出四个字:“尼山日月”。
“三老”和他的团队之所以铁了心在这儿建书院,就是要追寻和光复中华民族瑰丽的洙泗之风与尼山日月。枯木逢春,儒学大树的根须置于民间广袤的土壤中,方能根深叶茂。建院伊始即把扎根当地,服务于当地摆在第一位,继而为大江南北做出示范,奢望在指日之年里将薪火传下去,在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里培植起中国人的参天大树。
“1、打造儒家文化示范县
孔子有个得意门生叫子路,与颜回、子贡并称为孔子的三大高足,他就是泗水泉林人。泗水县城有一处以他命名的学校叫子路中学。在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学校里,年底,尽管那边书院建设八字还没有一撇,这边却轰轰烈烈办起了泗水县“国学大讲堂”。县里的科局长、乡镇领导、学校校长一百多号人林林总总,一周一次,一次周末两天。直把担任班主任的书院副院长兼秘书长、山东大学儒学中心副主任颜炳罡教授累得团团直转。
说起颜炳罡,还真有个特殊背景,这个背景就是颜家情。颜炳罡是颜氏家族第79代孙。他认为,孔子的形成,孔家一半,颜家一半。没有母亲颜征在就不会有孔子这个人,也就没有孔子伟大的思想。更让他自豪的是,孔子的母亲一直真名实姓,而且还有颜母山、颜母村等流传至今。比起孟子的母亲一直称为孟母,没留下母亲自己的名字来说,是历史对孔子母亲的最大肯定和青睐。他把孔子母亲颜徵在一直拜为自己颜家的母系原始祖宗。
一时,泗水县出现了从没有过的热闹和鼎盛。美国哈佛大学杜维明教授来了,美国夏威夷大学安乐哲教授来了,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许嘉璐先生也来了。围绕儒学的现代价值及其应用,都做了精彩与深刻的演讲,令学员大开眼界。还有钱逊、牟钟鉴、丁冠之、颜炳罡、周立升、骆承烈、郭沂等20余位海内外知名教授分别以“儒学与和谐社会”和“*者正也――孔子的为*之道”等为题,引导学员认识儒学在社会建设与干部个人品德修炼上的现实意义;同时国学班儒释道共台,对孔、孟、老、庄、荀“五子”和《四书》、《老子》、《周易》,一一做了介绍与解读。
国学班教师讲授、解读、答疑、释惑、辅导;学员自学、讨论、理解、古今对照,学用结合。学员们大都是县里的二品官员,珍惜机会,刻苦研习,学以致用,化民成俗,把泗水县建设成中国第一个“儒家文化示范县”已渐成为共识,创建“儒家文化示范县”成为他们一时最宏伟的目标。
国学班一时轰动了泗水以及周边地区,每次都有大量旁听者,少则百人,多则五百余人。父带子、母带女、夫揩妻、师率徒,有的家庭祖孙三代齐上阵。周边的济宁、曲阜、临沂,以及远道而来的济南和江苏徐州等地国学爱好者,也特地驱车几百里前来听课,一时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2、兴儒园
年的清明节,在细雨霏霏中,泗水县儒家文化水系公园兴儒园开张了。这是一条引水入城的水系,全长约米,因连接圣源湖、文化公园、仲庙遗址三大文化性主题公园,一眼就知道是在高人指导下完成的。从规划主体上分为先秦儒学、汉代儒学、宋明理学和近现代兴儒园。通过湖面开挖、驳岸、景观桥、木栈道、景观雕塑等景观建设,让碧水绿影的水岸,映衬着儒学的丰富内涵,让人们沉浸在人文浓厚的公园里,体现出“碧水葱林映泗水,国学华章润四方”的主题。
走进近现代兴儒园,只见熊十力、钱穆、唐君毅、张丕介、牟宗三、梁漱溟、辜鸿铭、冯友兰等十几位鸿儒硕哲或立或坐的青铜塑像栩栩如生,石刻浮雕还分别配以生平简介、学说及其格言绝句。经媒体报道,立即引起了海内外的广泛
正在书院建设的高潮中,正在书院千方百计为当地服务热浪中,却冷不防收到了来自当地一封持反对意见的报告函。报告中主要是指书院可能破坏夫子洞文物、形成环境污染、违背风景区规划、扰乱旅游市场等云云。上级*府主管领导在上面正式签署了要慎重对待书院上马的问题,要求有关部门立即进行调查分别拿出意见。
于是乎,文物、环保、建设规划、旅游、教育等部门的调查组纷纷而来。顿时焉,社会上随之出现了诸多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杂音和噪音。
书院原定好的一些合作单位和项目纷纷悔约,特别是原本已经公开许诺资助六千万的商家也借此打了退堂鼓。
一时间,书院上下一片沉闷。周围老百姓跃跃欲试,要重新跨进书院基址里种地运作庄稼。
事出有因,并非空穴来潮。近百年来,夫子洞的命运犹如当年孔子的困境一般,几乎沦为没爹没娘的孤儿。尼山夫子洞地处泗水、邹城、曲阜三县交界,过去曾归属邹城,后划归泗水,大跃进时修起尼山水库后,夫子洞因地势低列为水库被淹区,统一享受国家对被淹区的补助*策,于年将夫子洞村连同夫子洞一并与水库其它被淹村划归了曲阜。就这样,夫子洞就阴阳差错、稀里糊涂的改换了门庭。事实上从那时起,泗水县与近在“鸡狗之声相闻”的尼山夫子洞就在各自的轨道上渐行渐远,貌合神离。而作为隶属的曲阜因拥有“三孔”旺盛的香火,始终没将这个偏远的破石洞放在眼里。可怜的夫子洞和它背负的灵*又重演了那一幕颠沛流离、穷途潦倒的悲惨一幕,权当一个天涯沦落的弃儿被冷落在历史深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人将孔子这句名言婉转反侧地逆向理解运用,就是我不干的别人也不能干,一旦别人做了,也非要把这清水趟浑不可。
就在这复杂而敏感的当口,极有可能使矛盾一触即发,甚至剑拔弩张。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被三老以“礼为贵”的和平战略很快即得以解决。
牟钟鉴,这位中国当代新仁学的创始人,一直倡导以儒家的精神,办儒家的事业。孔子的精神就是“仁和之道”,“以仁为体,以和为用。”主张凡事以和为大局,首先对此事表示充分理解。
王殿卿这位从事“八德”教育达二十年之久的德育专家,“忠、孝、诚、信、礼、义、廉、耻,”他当然最清楚,烂熟在心。
“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豪爽的丁冠之此时脱口就蒙出了一句子曰。其实,还是他的一番高论,才使得化干戈为玉帛,让各方面都心服口服。
“尼山圣源书院以及其他,对比历史灿烂悠久的拥有‘三孔’的曲阜来讲,那是‘譬如北辰,众星拱之’。以我之见,书院搞好了可以使曲阜锦上添花,相得益彰,是一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建书院不仅不会造成环境污染、违背规划、破坏文物,给孔子抹黑,反而肯定会给为孔子争光,将这里成为更令人向往的圣地。”
丁老这一番“以我之见”,其大度与包容昭然若揭,让人折服了,他们的仁爱之心让人感动了。三老高尚的情怀也让一些人羞愧不已
“老先生们以古稀之年仍为弘扬儒家思想孜孜不倦,胸襟情怀令人钦佩。可谓功在当代、嘉惠千秋。我们将尽最大努力为书院兴盛发展提供便利。也坚信在诸先生的操持下,尼山圣源书院定能成为书韵飘香、鸿儒集萃之地。”年3月4日,时任济宁市委书记孙守刚专门亲致牟钟鉴的一封长信,这是信中开宗明义对诸位老先生的赞誉之词。
同时殷切提出,济宁市将从全民普及性国学大讲堂教育、集中培训国学教育纳入*校教育、选拔一批优秀青年干部到书院脱产培训三个层面上,渴望继续得到书院的大力支持。
牟钟鉴立即与相关人员进行了认真研究,回信表明了明确的态度和坚实的措施。
今年夏天,济宁市一个县处级德*建设培训班就在书院举行。王殿卿经过深思熟虑,本着“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的训导,他满怀情感地面对这些济宁市的领导们着着实实地上了一课。
是的,济宁市过去曾是批林批孔的急先锋又是重灾区。近两三代,济宁人对孔子有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感,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一个多世纪以来,惨遭过霜秋严冬,也尽享春华秋实,或许是沧桑幻化过于频繁和加速,许多重大问题还在人们潜意识的朦胧之中、迷蒙之时。
“孔子不是摇钱树。”这是王殿卿大声发出的第一个呼吁。培训班上,他首先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在第二任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孔子第79代嫡孙孔垂长揩家人来济宁拜祭的一个宴会上,当有的领导在讲话中提到做大做强“孔子品牌”,促进地方招商引资时,当即引起了孔垂长母亲这位老人家的不悦:“俺老祖宗岂不成了他地方发展的摇钱树?”王殿卿语重心长地大家说,孔子是传统文化的代表,不是工具,不能让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如果这样就大错特错了。作为圣域之乡,我们虽不能有敬畏之心,起码也要有感激之情,尤其不应有亵渎之意。
“孔孟之乡具有多少儒家风范?”这是王殿卿发出第二个呼吁和质疑。他又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一次他陪同韩国一个团队来朝圣。所看到的尽是庸俗的民风、骗人的市场把戏以及那谄媚的官本位的官场之风。在祭祀仪式上,竟将海外七老八十的长者随意数落在后面,而当地那些小年轻的什么头头脑脑却充斥在前台,耀武扬威,出尽了风头,令人作呕,使他们厌恶之极,崇敬而来,扫兴而归,发誓永不再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个故事引起万人省。
“哈哈哈……哈哈……哈……”此时,王殿卿这爽朗的笑声又是多么让人敬畏不已。
“4、梁漱溟的乡村情怀再现
在鲁中地区的邹平,凡驰骋于济青高速公路上的人们眼前都会一亮,这儿不仅有漾漾碧波的黛溪湖水,草木青翠的小*山,更扎眼的是那高楼林立、厂房连片的世界之最级的企业集团。就在这湖旁山畔,埋葬着号称“中国最后的儒家”梁漱溟的遗骨。
几近活了一个世纪的梁漱溟,一生历经风云飘摇,波诡云谲,充满奇险动荡,其中一个非常珍贵的七年,是在邹平进行乡村建设实验活动度过的,至年,日*侵渡*河,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及其实验活动宣告结束。这场运动后来被学术界称作“20世纪中国最伟大的儒家活动”。他大路直行,刚正不阿。从放弃北大教职,乡村建设,斡旋抗战,创建民盟,创办《光明日报》,一直到建立新中国,为民请命,面折廷争,特立独行一路走来。
奇怪的是,在他的身后,在这儿突兀起一个经济发展的高地。邹平县在全国县域经济基本竞争力百强排第15名,辖内有8家上市公司,有亚洲最大棉纺企业和中国最大的玉米油生产企业,被冠名“中国糖都”、“中国玉米油城”。
已经接任尼山圣源书院秘书长的赵法生曾致力于研究梁漱溟先生,无独有偶,他也有着浓郁的乡村情结。他出生于山东青州山区农村,受私塾老师父亲的影响,自小聪颖好学。山东大学毕业后,干过**机关、大学老师,做过国营大型企业高管。尔后在滚滚市场经济洪流中反其道而行之,到中国社科院端起了儒学研究这盏清贫透亮的饭碗。
自从书院创办以来,三老以及刘示范、颜炳罡、张践等提出书院要服务于当地,把书院的根牢牢扎在尼山脚下。年底,赵法生就将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烧向了这乡村儒学,主动请缨上了阵。
在陈洪夫的陪同下,他们走进周围几个村庄,与老百姓拉起了家长里短,聊起了前前后后,走遍了家家户户。孰料,不走不知道,一问吓了一跳。
在这老夫子诞生的地方,懂儒学的人似乎微乎其微,但信仰其他各种宗教的却大有人在。过去,这么个上千人的大村,历来出去当兵的几乎没有提干的,支部书记感叹说,村里连个营连长也没出过,做官的连个乡镇长也没出过。过去也很少有人能考上大学,可翻过颜母山去,一个东官庄,省级干部就出六个,地厅级出了九个,县处级二三十之多。问其原因,老百姓都说,这儿的地脉都让孔老夫子占尽了。说起老夫子,男女老少异口同声都管叫“孔老二”,反复告诉他们这是贬称,还似乎浑然不知,依然人云亦云,习惯成自然。至于乡村的社会风气可想而知,儒家文化的圣地,不孝不敬者大有人在,不知礼仪者随处所见。走访了几户,让他最为难忘的是老人,尚能干活的生活还凑合,一旦丧失劳动能力,处境都十分凄惨,令人触目惊心。
所见所闻,令赵法生心情异常沉重,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传统文化的危机与儒家学者所应该承担的责任。他知道,乡村是中国文化的根,更是儒学的根。原本中国乡村形成的以乡绅、家谱、家训、宗祠、宗法为主要内容的儒家文化生态系统和组织载体已经荡然无存,传统文化亟需“灵根再植”,这要比梁漱溟时代更加充满危机,更加艰难。
年1月16日,经过一番简单筹备,赵法生与陈洪夫、金英涛商量,决定从孝道开始,就在书院二楼会议室,正式拉开了乡村儒学讲堂的帷幕,没想到熙熙攘攘把会议室全占满了。老头老妈、扶老携幼的、身体不好的、瘸的崴的都有;孝顺的来了,有些平时不怎么孝顺公婆的媳妇也来了,而且抱着孩子来了。她们尽管在孝敬公婆父母做得无可称道,却真心希望孩子长大了能够孝顺自己,可见,儒家的孝悌仁爱,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赵法生从古讲到今,从远讲到近,讲到身边。既有以孝扬名千秋的古德先贤,也有不孝不敬遗臭四方的害群之马。声情并茂,激情四射。赵法生讲课从不在讲堂正襟危坐,一直站着,或走在乡亲们中间,和蔼可亲,感情真挚,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好几位老人听着听着就不知不觉掉下泪来,有的老人回家后还在落泪、还在哭,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没完没了地哭个不停……
半个月后,第二次乡村儒学讲堂来的人更多,不仅所在地北野村的来了,周边夫子洞村、周庄的都来了不少。有一患偏瘫的老人也来了,自己上不去楼梯,被几个小青年费了牛劲才架了进去。就这样,三次孝道讲座下来,已很快将人气聚了起来。如同一片荒漠,降临了阵阵润雨春风,吹拂了久已逝去的人性的灵光。
赵法生心知肚明,中国的家庭文化不同于西方,西方的家庭以爱情做主线,伦理亲情相对淡薄;中国的家庭我们是以恩情做主线,重视血缘关系家族意识。基于对东西方不同社会结构的比较,梁漱溟当年曾对于中国社会下过“伦理本位,职业分途”的结论。所谓伦理本位,首先体现在家庭伦理,尤其是父慈子孝、兄悌弟敬的和睦家风。因此,赵法生便开始给村民讲授传统蒙学教材《弟子规》,并且带领村民诵读。为了使得儒家文化教育与村民的生活实际相结合,他还从济南请来大夫来讲解防病治病,现场给村民看病开方;从曲阜国学院请来老师讲授儒礼;还请《幸福》杂志编辑王连启来讲家庭幸福;他还动员北京和济南的朋友老乡为儒学讲堂予以物质资助……
赵法生一年跑了二十多趟,光路费就花去他一万多元。这还不说,赵法生还从自己腰包掏了五千元为村民印制《弟子规》。白天他主持讲堂,晚上与陈洪夫等召集各村的学习骨干开会,研究分析发展方向。村里的老百姓都与他有了深厚的感情,都亲切地喊他“赵夫子”,谁家有个啥难处,那处有个什么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记得明明白白。
一天吃过晚饭后,赵法生和陈洪夫来到了庞大爷家里。庞大爷已经80多岁,耳聋眼花有些糊涂,住在一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里,他没有后代,过继了一个侄子。这个侄子拥有七八辆汽车跑运输,一年能挣百八十万,可就是不大孝顺老人家,不仅不给老人家钱花,还将老人每月六十元的养老金扣出四十元,只给老人二十元花。听说老人家前不久下地干活,晕倒在庄稼地里,第二医院,医院说不好治了。结果回家后身体却慢慢恢复了过来,命大的老汉十分激奋,逢人就说他这悲惨的故事。二人敲门时,发现屋里黑漆漆的,原来老人家正在看一台黑白电视,所以就将屋里的灯也关了。老人家见到他们十分高兴,就又一遍遍重复地诉说他那悲惨的故事。看看家里一贫如洗的样子,留下了两千块钱塞进了老人家手里就走了。老人家只是怔怔地望着这既熟悉又不知道具体是谁的背影傻傻站着,哆嗦着手说不出话来。老人家想要说的想要感谢的是,他侄子自从进了儒学堂,对他一天比一天好了,钱已经够花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赵法生知道,乡村儒学这把火是大家共同烧起来的。书院执行院长刘示范、副院长颜炳罡等都百忙中多次前来讲课。颜炳罡还伙同台湾佛光大学教授谢大宁一起给村民讲授。这位台湾的大教授着实为村民听课的场景所感动,说他仿佛看到了明朝儒学讲会的盛况,看到了梁漱溟乡村建设情结的重新浮现。
今年八月的一个周末,持续的高温将鲁南地区烤得炙热滚烫,在书院乡村儒学讲堂,却是凉风习习,春意盎然。这里正在进行背诵《弟子规》的比赛,三个村二百多名村民济济一堂。代表们分为老年、中年、青年和少年四个组,兵对兵将对将,老不负少,少不甘小,巾帼不让须眉,三个村你追我赶,你刚我强。上有八十岁的老太太,下有三岁的小娃娃。第一个出场竟是北东野村八十岁不识字的庞德祯老汉,他嘴里含着一只大烟袋,虽然磕磕绊绊,到底还是背了下来。通过背《弟子规》,他还认识了不少的字。真是八十岁学吹打,靠的是这股子精神。自学了弟子规,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庞老汉是个瓦工,看到谁家的房子破了,就主动帮忙,整天东家出,西家进,乐哈哈的,像个不愁不忧的老顽童。
作者简介:
王晓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报告文学学会筹备委员会副主任。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出版有报告文学《低估中的崛起》、散文专集等,《石头的祭祀》获山东文学年度奖,短篇小说《烟王》获全国农村题材小说大赛奖。
为了鼓励小编
点击最下面的商家宣传吧!
谢谢您么么哒!
???
更多热点
何岱新诗词选
尼山丨游尼山后感怀(二首)
特稿
文学与“一带一路”报告会在山东省图书馆尼山书院举办,济宁籍著名作家杨义堂主讲
杏坛
尼山的月光,春秋有月读千年--刘汉俊
唱济宁┆航拍世界最大孔子像落成曲阜尼山
监制/宋恩学主编/周中祥编辑/王双全
投稿邮箱:jiningkandian
qq.